大乘起信論


(一)

  各位知識,今天是結夏第一天講經,我們講《大乘起信論》。

  一開始先講唱誦的意義。剛才大眾唱誦爐香讚和鐘聲偈,所謂唱誦利人天,要知道「唱誦」是以名昭德,一方面是讚歎三寶祈願,透過讚歎佛、讚歎法、讚歎僧,祈求表達我們的心願。二方面是共修,藉這個機會來統和大眾的願心,所以唱了爐香讚之後,就會感覺很平靜、很安詳。法會一開始先唱爐香讚,唱了以後保持肅靜,心就定下來、靜下來了,之後做什麼事情都容易成就;因為一開始就是好的開始,有好的開始,就一定能成功。假使我們唱爐香讚,唱得心裡都起煩惱,不知道自己在唱些什麼,那就沒有意義。所以唱爐香讚時大家要一起唱,不要有的唱、有的不唱,不唱就沒有功德,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。這是一種共修,共修唱得好就能產生功德,這種功德就是一種和合一致的心力,所謂「佛力、法力、自性功德力」,三樣加起來,就能產生感應、就是一種瑞相。

  很多人不了解,認為我們禪宗為什麼要誦經?做法會?為什麼還要唱誦?有這些觀念都是因為不了解禪的道理。禪者佛之心,這念心一個是心之體、一個是心之用,禪就包含了心的體用,這些道理都要知道,如果不了解,一開口就是錯誤的知見。釋迦牟尼佛席不暇暖說法四十九年,為什麼不在那裡靜坐四十九年?佛難道沒有禪?所以大家要了解,禪是多方面的,靜坐是禪、走路是禪、唱爐香讚、誦經、持咒、穿衣吃飯、行住坐臥……都不離開這念清淨心、安定心、慈悲心、清楚明白、處處作主的心,這就是心之體、心之用,這就是禪。

  祖師啟發學人開悟,眼睛一動是禪、拳頭一舉是禪、拂子一豎也是禪……由這些地方來認識這念心、契入這念心,由此就知道不論動相、靜相都是禪。這念心具足體、相、用三大,心的本體、相狀、作用廣大無限,故稱體大、相大、用大。打坐的時候,這念心清楚、明白、寂然不動、一念不生,就是體大。我們在動的時候,起善念、修一切善法,諸惡莫作眾善奉行,就是用大。由於修善斷惡,而成就一切莊嚴的功德、果報,就是相大,這些道理大家要了解。我們早晚課誦,人在哪裡、心就在哪裡;唱誦時,大家心要一致、要和諧,要高就高、要低就低;要快就快、要慢就慢,這個心要清楚明白、不要含糊,這就是禪的作用,有了這些作用,心念一致,就能產生感應。這個心要能動能靜、知進知退、知善知惡,始終能作主,這才是禪。不要「執一非他」,禪有體、有用,千萬不要執著到一邊去了,執著一點,就排斥其他的道理,這樣對於禪的道理不但不能通達,而且還起了執著,偏到一邊了,就會產生邪知邪見,修行就會走錯路、走遠路。

(二)

  在還沒講《大乘起信論》之前,先跟大家介紹一下什麼是「撫尺」。撫尺與文鎮不同,文鎮,鎮就是端端正正,不正要給它壓正、扶正;寫字、看書、看經時,用來壓書、壓紙就稱之為文鎮。撫尺是講經用的,拍桌子引起大眾注意的木塊。撫尺的作用第一是警眾,第二是降魔,第三是請益,第四是明心見性,這當中都是有很多道理的。

  佛法有事、有理,事就是一切要如法,例如我們放蒙山,乃至做法會,一切都要如法,依著這個法、這個規矩、這個原則來誦念、修行、共修,就會產生功德。諸法緣起,一切法要遇到種種善緣、清淨緣才能成就;結夏也是緣起,要成就結夏的清淨功德,就要具足一切外緣。像我們昨天舉行了結夏的儀式,這個儀式很隆重、很慎重、很清淨,一切都要有次序,不能顛倒,這些都是緣。外緣具足了,我們再依據這些規矩、儀式來誦經、持咒、靜坐、講經,就會產生共鳴、感應。一般人認為感應好像沒有什麼,其實沒有諸法緣起、沒有這些和合的因緣,感應也產生不出來。修行雖然不是在求感應,但如果都沒有感應,就表示我們這個法、這個事情的功德還沒有真正成就。有了一些瑞相,就知道這個功德已經有所成就了,雖然有了成就,我們也不要執著,因為這一切都是我們從因地中努力得來的。

  很多人不了解這些道理,認為我們修的是禪宗,禪宗不立文字所以什麼都不要,這是錯誤的,哪有這個道理?我們這念心具足所有功德智慧、神通妙用,一切統統具足就稱之為「禪」。所謂「百草頭上祖師意」,什麼事情都是有體、有用,大家要了解,這念心表現出來是多方面的,行住坐臥、穿衣吃飯,點點滴滴都有它的功用、都是禪。禪宗就是要先明白我們這念心,明白了之後,要在這個心上來用功、修行、學佛,不要走錯路、走遠路。

  所以禪是什麼?講出來,這個禪就成了言說;在日常生活中表現出來,就是行住坐臥四威儀的功德;在誦經、放蒙山中表現出來,就是能超脫亡靈的功德感應。結夏講經也是如此,講經是結夏中很重要的法事,透過講經闡明這部經、這個法門要怎麼樣去用功?它的道理在哪裡?依據這些規章、層次來講經、聽經、來做這些事情,就能產生感通、感應的作用,這些都是禪。

  有些人不了解這些道理,聽到外面邪知邪見的人一講,便覺得我們是禪宗為什麼要做早課、晚課?還要放蒙山、做超薦、做一切法事?認為做這些就不是禪,那就糟糕了。《金剛經》云:「是故如來說一切法,皆是佛法。」佛經上講得很清楚,一切法都是佛法,誦經持咒、放蒙山、唱爐香讚不僅是法,而且都是出世法,有為法不執著,就是無為法!所以我們過去很多錯誤的觀念,都要修正。

  舉例來說,佛教中有些人作了一些小冊子,這些宣傳的小冊子,裡面提到出家眾不要收徒弟、不要當執事、不要建道場……這些知見觀念並不正確;假使對佛法沒有融會貫通,看了這些小冊子,心裡面就會起障礙、心裡中毒了,自己還不曉得。就像有些人聽了這些話,還認為是金科玉律,覺得這個冊子上講得很對,出家就是要了生死、要成道、要證果,為什麼還要當執事?還要講經?還要弘法、建道場?於是在這當中就起了種種煩惱,結果到處去找道場,也找不到一個不用講經、領執事的道場。所以這樣的觀念對不對?不一定正確。大家想想看,如果我們每個人都像這樣執著不願收徒弟,那佛法不就滅亡了嗎?執著不建道場,自己卻偏偏去住人家的道場,這不是自私自利嗎?這些觀念拿來一研究,就知道實在是講不通,我們聽到這些言論,假使不經過一番思考,就會中毒,已經中毒了,之後想把這些毒清掉,就不容易了。

  修行學佛,知見要圓融、要正、要淨,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。今天在講《大乘起信論》之前,提示大眾規矩很重要,佛法假使沒有規矩,也無法顯出真正的正法,只有建立規矩,大眾依著這個規矩來用功、修行、學佛,才能有所成就。譬如我們道場環境很好,大家一進到道場,第一個印象就覺得很清涼、很自在、很安詳,使人心生歡喜,所謂「無情說法有情聽」,這就是佛法,這個地方就是淨土。佛經裡面講得很清楚,七重欄楯、七重羅網、七重行樹,我們這裡很清淨、種了許多樹,這不是淨土是什麼?佛法有俗諦、真諦;有事、有理,心清淨了,佛土就清淨,大家要了解!。

(三)

  《大乘起信論》是馬鳴菩薩所作。馬鳴菩薩在佛教歷史中很重要,為什麼稱為馬鳴?「鳴」就表示聲音的一種共鳴。依據經中記載:馬鳴菩薩生下來時,有一種感應、瑞相,一生下來所有的馬都驚叫起來、悲鳴不已;如同釋迦牟尼佛一出生,就有九龍吐水、天人散花,這也是一種瑞相。有些人不了解這個道理,聽到這些可能還有一些懷疑;其實每個人生下來,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應,如果這個人是迷迷糊糊的人,這一生當中也是迷迷糊糊,那生下來就是普普通通,沒有什麼感應,等於這個世界上一根草一樣,誰也不知道你,任其生、任其滅。相反地,如果你是這世界上最名貴的樹,所謂大樹下面好遮蔭,樹比喻福報,有福報的人,才能夠庇蔭大眾,自然就會產生瑞相、感應。

  馬鳴菩薩一出生,第一個就感群馬驚鳴。第二個是馬鳴菩薩會彈琴,他沒有出家前,一彈琴就會引起群馬共鳴,等於中國有句話「吹簫引鳳至,鳴琴喚鶴來」,簫吹得很好、琴彈得很好,外面的這些鳥都喜歡聽,乃至於蛇也都來聽,這些都是一種感應。出家了以後,馬鳴菩薩登台說法,一說法又產生了瑞相、感應,一說法馬聽了都很歡喜、令馬悲鳴垂淚不食七日,因此稱為馬鳴菩薩。

  馬鳴菩薩是在佛入涅槃後六百多年出世,這時候外道興起,邪知邪見的人很多,所以菩薩造《大乘起信論》,使未發心的人知道要發心;已經發心的,能發無上菩提心、證到諸法實相。造論的目的,就是為了使每個人都能了解如來佛的心境,能夠證到如來佛的境界,這部論就稱為《大乘起信論》。

  不論講經、講論,每一宗、每一派,講經論都有一些道理、方法。像華嚴宗講經的時候有十種方法,稱為「十門懸談」;天台宗講經是「五重玄義」;唯識宗是「相對釋」,以能所一對來解釋經文。

  過去大陸上講經有「祖師五法」,祖師五法包含:銷文、釋義、顯理、舉證、勸修,依據這個架構,把佛法簡單扼要講出來,就很實用。我們佛教學院講經、講開示,也要依據祖師五法這五個原則來講經說法,這個方式比較適合現代社會大眾。佛法就是要依據我們這個時代、依據人的根器來弘揚,才會產生最大的效果。現在的人喜歡快速、方便,所以我們在各個都市成立精舍,設立精舍是一個慈悲心,提供方便,使都市裡的人能就近來聽經聞法。目前由於居士的發心、大眾的發心,前前後後、陸陸續續,我們已經成立了很多精舍,這是勢在必行的弘法方向。

  雖然五重玄義裡面的道理很好、很微細,但是現在的人沒有這個時間、沒有這個耐心、細心,也不容易聽下去,所以我們講經說法,就要本著祖師五法來講經、開示;研究經教,就依據天台宗五重玄義來講。

  五重玄義裡面有很多道理,根據五重玄義就能把這部經論的精要、骨髓,襯托出來。我們研究《大乘起信論》,本著天台宗五重玄義的方法來研究,這樣就比較微細,是針對出家眾的專修,依據五重玄義的原則來講,就很有意義,也更進一步了。

  佛法建立很多的法門,都是為了對治我們這念心。這部論是佛的境界,馬鳴菩薩觀察當時的社會型態、當時的佛教狀況,作出這部論,適合過去、現在、未來眾生的根機;每一個人都想上求佛道,下化眾生,這些修行的道理在論中都講得很顯明。

(四)

  天台宗講經論以五重玄義來講,一共分成五個層次:第一個是釋名,第二個是顯體,第三個是明宗,第四個是論用,第五個是判教。

  解釋這個經的題名,就稱之為「釋名」。我們現在也一樣先研究《大乘起信論》的名字,這個論的題名,等於我們人的名字一樣。釋名,解釋自己的名字,是很有意義的,我們都有自己的法名,依據這個名字的含義、道理來用功,給自己一個警惕、期許,修行的方向就不會走錯,這就是「釋名」;我們現在講經也是一樣,要先知道這個經題的名稱。

  有的人不了解,認為講經就講經,為什麼還要釋名?太麻煩了,這種觀念就是心很粗,所以佛法中提到「眾生的心是粗中之粗,菩薩的心是粗中之細,佛的心是細中之細」。不論是經、是論,這個題目就是一個法,所謂一法具足一切法,這個經題就把經裡面的道理都包括在內,把一切道理統統講得很清楚。我們看了這個論的題目,覺得很有意思,進一步深入研究,在這過程中心也細了,所以要先解釋這個經題。

  「經題」就等於是一部經的中心、綱要,就像我們一個人的名字,知道這個人的名字,再一叫這個名字,馬上就能找到這個人,這就是以名昭德。例如念佛,念阿彌陀佛,就是以阿彌陀佛的名號,來顯出阿彌陀佛的性德,本具性德無量壽、無量光,證明念阿彌陀佛這個名,具足無量壽佛、無量光佛的功德;念本師釋迦牟尼佛,念佛這個名,以名昭德,就證明佛具足有能仁寂默的功德。每個人都有一個名,依這個名稱來顯出這個人的位置,使我們能找到這個人,目的是在這裡。《大乘起信論》也是一樣的,從這個名來顯出《大乘起信論》的內容,裡面講些什麼?有什麼意義?從這個論的名稱馬上就知道,所以了解經題是很重要的事。

  經題很重要,華嚴宗「十門懸談」,講一部經的題目就講了好幾個禮拜,實在很微細、也很繁雜,因為太長了,所以不適合現在這個社會現代人的心境。現代人的心比較粗,假使用「十門懸談」,講題目就講了幾個禮拜,但是經還沒講,可能對後面這個經文也沒有什麼興趣了,所以我們現在不依華嚴宗「十門懸談」,而是依據天台宗「五重玄義」來講經。

(五)

  我們現在依據天台宗五重玄義來解釋這部論。「五重玄義」:第一個是釋名,第二個是辨體,第三個是明宗,第四個是論用,第五個是判教。釋名,就是解釋這部經題的名稱。辨體,辨明這部經是以什麼為體。明宗,研究這部經的宗趣在哪裡。論用,就是研究這部經的力用是在什麼地方。判教,分析這部經是屬於大乘還是小乘?屬於藏、通、別、圓哪一教?這些是研究經教的一種方法。

  釋名,就是解釋《大乘起信論》這個論題名稱。為了方便大眾了解,將經題依人、法、喻來分類,總共有「三單三複一具足」,或稱「單三複三具足一」。每個分類都有它的意義,知道的就溫故而知新;過去只知道一個大概,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者,現在要更進一步,不但要知其然,還要知其所以然。

  「單三」,單獨、一個就稱為單。以人、法、喻三個格式,可分為單人立題、單法立題、單喻立題。

  「複三」,複就是雙。所謂複三,是指在單三中,又再加入一個,就成為「複三」,可分為人法立題、人喻立題、法喻立題。

  「具足一」,人、法、喻,三個統統都有,所以是具足一。

  第一個「單人立題」,什麼是單人?就是這部經題,是用一個如來的名號或菩薩的名號來立題。例如《佛說阿彌陀經》,「阿彌陀」是一個如來的名號,佛跟阿彌陀都是人,單單以人來立題,所以是單人立題,這部經是以如來的名號,來講這部經的道理,從經題就知道這部經的涵義,這是「單人立題」。

  第二個「單法立題」,單單以一個法來顯示這部經。例如《涅槃經》就是單法立題,「涅槃」是一個法,佛所說的法都是方便,只有涅槃這個法是最究竟。涅槃可分為:有餘涅槃、無餘涅槃、無住涅槃、性淨涅槃,都是這念心所證悟的境界;每個人都希望能證到涅槃,這是修行最高的境界。

  第三個「單喻立題」,喻就是譬喻。單單以一個譬喻來顯示這部經的道理,稱為「單喻立題」。例如:《梵網經》這個經題,就是單喻立題。梵網是一個譬喻,梵網在梵天的宮殿上,天上的梵網裡面有光明寶珠,非常莊嚴清淨、重重無盡、廣大沒有邊際;用天上的梵網,來譬喻佛經中的道理,光光相照無有窮盡,有重重無盡的涵義,看到這個譬喻,就知道這部經的內容很殊勝、很有意義。

  第四個是「人法立題」。這部經的經題,有人、也有法。如來、菩薩、聲聞、緣覺、祖師都是人,我們一看經題就知道,是什麼人、什麼法?例如《文殊問般若經》,「文殊」是人,「般若」是法;例如《六祖壇經》,六祖是人、壇經是法。這兩部經的題目,都有人、有法,就稱為「人法立題」。

  第五個是「人喻立題」:以「人」和「喻」來立題,就稱之為「人喻立題」。例如《如來師子吼經》,「如來」是人,「師子吼」是喻。如來是果人,已經證到如來的境界,所以是果位上的聖者;一般人是因位上的人,所以我們現在都是因人,以出世為因,繼續不斷地努力,將來就能證到如來的果。師子一吼,能令百獸腦裂,表示這部經所說的是如來大法,能降伏一切魔外,能令修行人從小乘提升到大乘。

  第六個是「法喻立題」:一個是法,一個是喻;「法」就是修證的法門,「喻」就是譬喻,稱之為「法喻立題」。例如《妙法蓮華經》,「蓮華」就是譬喻,「妙法」就是法,經中所講是實相之理的妙法,蓮華就是用來譬喻、顯示這部經的功德殊勝,由這個經題,就能知道這部經的內涵。

  第七個是「具足一」:經題中有人、有法、有喻,三個統統具足。例如《大方廣佛華嚴經》,「佛」就是人,「大方廣」是法,「華嚴」是喻;人、法、喻,都可以由這個經題表現出來,所以是具足一。

  釋名,就是解釋經題的名稱,明白了經題的分類,就能明白經題的作用、意思。依據這七個分類,我們來分析《大乘起信論》這個論題,有二種解釋:一種是以「法喻立題」,一種是以「單法立題」。「大」是法,「乘」是喻,並且這個論題上沒有人,如此就能確定《大乘起信論》屬於「法喻立題」;另外,「乘」也是喻,「乘」也是法,所以這部論也可以說是「單法立題」。

(六)

  《大乘起信論》,這五個字是一部論的總題,概括這部論的要義,從論題就能了解這部論的道理,以下我們一個字一個字來解釋。

  第一個先講「大」,論題這個「大」是指法體;這念心具足三大,所謂體大、相大、用大,三大就是一個。每個事物也都有體、有相、有用,譬如太陽,太陽的體是熱量、能量;太陽的相是圓形的;太陽照到樹有樹影、照到萬物就有萬物的影子,這就是太陽的用。無論是陽光、影子、太陽的形相、熱量,都源自於一個太陽,這就是一個。水也是如此,乃至一個人、一個茶杯、一個鐘……每個法都可以用體、相、用來解釋。

  《大乘起信論》是以我們本具的心性為體,體大就是法體,也稱為真如自性,名相不同,但都是指這個心性,心之體是絕對的大,無有邊際、沒有限制,這個「大」跟世間所說的「大」不同。世間都是相對的境界,世間的大是因小而說大,例如從埔里來看,中台禪寺是大;可是如果和大陸五台山道場比起來,我們道場又是小,這就是以小說大。人跟人互相比較,也是有大有小、有高有低,這種大小是比較出來的,都不是絕對的大。

  這念心之體,廣大無邊、沒有邊際,同時也沒有先後。如果這個大有一個開始,過去很小,慢慢慢慢長大,這個就是有先有後;世間上的人,乃至牛、雞……都是如此,生下來很小,慢慢長得很大,最後終歸會死亡,這都是先小而大、先前而後,任何一個法,如果有先後、先小後大,就屬於生滅法,不是真正的大。

  《大乘起信論》所講的體大,這個大當中有菩提、有涅槃,菩提涅槃就稱為實相,這念心性沒有邊際,周遍法界,豎窮三際,無始無終,無內無外。師父說法、大眾聽法這個心,達到一念不生的境界,內外一如的境界,這個才是真正的大,這是《起信論》所講的大。

  第二個講「乘」,乘有運載之義。世間上的交通工具,不論腳踏車、摩托車、轎車、火車、飛機,乃至馬、牛、駱駝……都有運載的功能。佛法有大乘、小乘,大乘就是菩薩法門,直截了當證到佛的心要,心量廣大、法門廣大,故稱大乘。如同火車、大巴士能載的人多,跑得也快,所走的路也很廣大,佛法的「大乘」,代表能夠自利又能夠利他,比喻能運載修行人,從凡夫到聖人境界,從小乘到大乘,從黑暗到光明,由煩惱到解脫,從此岸到彼岸,在這過程中需要一個方便的管道,依據大乘的道理、這個方便管道,就能達到最究竟的地方。

  「起信」就是明白這些道理,就要發起大乘的正信。修行最重要的就是發心,發菩提心、發出離生死的心、發起大乘的正信,以佛法運載行人至各果地。依據眾生根機,將佛法分成五乘佛法,人乘、天乘、聲聞乘、緣覺乘、菩薩乘,運用這些方便的法,讓我們生起正信,就可以由凡夫位到如來境界。如來境界是什麼?就是法體。如來有三身,法身、報身、化身,大乘的道理就是運載修行人契悟法身,法身不離報身,有了報身一定有它的作用,作用就是化身。明白這些道理,就能產生正信,相信落實此理,能從凡夫位一直到如來的境界,對修行就能產生十足信心。

  「論」就是論斷、判斷,反覆地推敲。由這個論來說明這些道理,使每個人都能產生信心,這就是《大乘起信論》的目的。

(七)

  這念心性有體大、相大、用大。每個人都有這念心之體,心體平等,離過絕非。這念心平等不二,不論凡夫眾生、男女老幼、出家在家、蜎飛蠕動,一切蠢動含靈都有佛性,理上人人都是平等,這就是「心體平等」。「離過絕非」,這念心性遠離過失、斷絕是非,如同古德所說:「離過絕非,故曰佛性」,也就是當下這念心離開一切過失、是非,離開兩邊,就能契悟這個法體。

  因為有先知先覺的菩薩著論,我們才可以從《大乘起信論》了解體大。知道每個人都有這個心之體;知道這念心廣大沒有邊際、平等不二、離過絕非。我們明白這些道理了,除了知其然,還要知其所以然,進一步要確實了解、證明為何這念心廣大無有邊際?

  譬如我們人在台灣,有親戚、朋友在大陸、美國、紐西蘭,乃至世界任何角落,只要至心想念、專注一心,對方也會有感應。例如我們天天想念,擔心對方的身體是不是健康?工作是不是順利?忽然有一天夢到所想念的人生病了,打電話一問,果真是生病了,這就是心的作用,不受山河大地、日月星辰、河流山川的遮障,無論遠近,這念心微妙的作用都存在。所以這個心不但大,而且妙,微妙難測,具足無量恆沙功德,這個就是相大。相即德相;大即周遍法界。

  這念心廣大沒有邊際,沒有東西南北;沒有生、沒有滅;沒有過去、現在、未來,所以能知過去、現在、未來。有些人生下來就能知道過去的事情,例如白居易一生下來就認識「之」、「無」二字,這些例子不但在中國可見,在外國也有這樣的例子,這就證明這念心不生不滅,過去這念心和現在這個心沒有差別。既然如此,為什麼一般人記不住過去世的事?就是因為心中有煩惱、是非、名利,這念心竟像一潭渾水,渾濁掉了,所以顯現不出這種作用;假使心清淨了,證到了神通,馬上就能知過去、現在、未來。

  所謂過去,不一定是指前世的事。每個人的心都有體大、相大,具足無量無邊的恆沙功德。一般人從幼稚園讀到大學、從大學到事業成就,這幾十年的時間學了很多知識、技能。想一想,我們從幼稚園所學的知識,到現在還記得,從小到大所學的東西這麼多,到底是放在什麼地方?現代一般人會說是放在腦神經細胞,如果依據醫學來看,細胞會新陳代謝,人的身體從內到外所有的細胞,每經過一段時間都會新陳代謝,腦神經細胞也是如此。如果這些知識、技能是放在腦神經細胞,細胞代謝掉了,那不就成了愚癡的人嗎?為什麼還會記得過去的事情?

  所以能夠把過去到現在,這麼多東西記下來,到底是放在哪裡?如果說是放在腦神經細胞,神經細胞會代謝,這也解釋不通。以佛法來講,這念心有體大、相大、用大,就能解釋得非常明白。以前學的知識、技能,乃至過去世的記憶,就是放在我們心當中、這個覺性、這個體大當中,要用的時候,就可以拿出來用;因為這個心之體是空性,廣大如虛空、沒有邊際,具足無量功德。

(八)

  這念心有體有相有用,《起信論》就是講心之體、心之相、心之用。體大,這念心廣大無有邊際;相大,這念心裡面具足恆沙功德;用大,這念心無遠弗屆,不論遠近,都能存在、都能起作用。我們寫文章、寫信、做計畫,就是由這個心產生的作用、功德,用了以後想再去找,到底這些智慧、技能,是放在什麼地方?是從什麼地方產生出來的?卻又找不到,因為這念心是真空、是空性,所以沒有邊際,無始無終,沒有開始、沒有終結,無量無邊。所以這個大,是絕對的大,不是相對的大。相對的大,就是因小而說大,是經過比較出來的,這個大小就會生滅,會隨因緣而有所不同,所以不是絕對。這個心之體是本具的、是絕對的,遠離是非、平等不二,悟到這念心之體,就與釋迦牟尼佛、與十方諸佛同一鼻孔出氣。《楞嚴經‧觀世音菩薩耳根圓通章》中提到,契悟到這念心「生滅既滅,寂滅現前」,就能「一者上合十方諸佛本妙覺心,與佛如來同一慈力;二者下合十方一切六道眾生,與諸眾生同一悲仰。」馬上就能與諸佛同體、與眾生同體。

  這個心除了體大、相大,還有用大。什麼是用大?我們看十法界圖當中是一個「心」字;一心能生十法界,就是這念心的用大。佛法講根塵識,每個人有六根,六根加上外面的六塵就是十二入,再加上六識就是十八界。有了六根、六塵、六識的作用,這個心就顯現出十八種境界,稱為十八界。這個十八界假使是染污的,呈現出來就是染污的境界,例如我們這個五濁世界就是如此;這個十八界假使是清淨的,自然就顯現出功德莊嚴的淨土世界。這個心如果起了貪瞋癡、造了殺盜淫,六根、六塵、六識所產生的十八界,就變成了畜生、餓鬼、地獄,所以看看我們所處的世界就能知道,這念心的作用確實是周遍恆沙。

  用,有清淨的作用,有染污的作用,看這念心的作用清淨到什麼程度,就顯現不同的法界。五戒、十善、四諦、十二因緣、六波羅蜜是清淨的作用,頓悟自心、直了成佛也是清淨的作用,由於清淨的程度不同,最後就產生不同的果報,這是由凡轉聖的清淨果報;相反地,當這個心產生染污的作用,起貪瞋癡、造殺盜淫,犯五逆十惡,這些染污的作用達到罪大惡極,最重就是地獄的果報,再其次就是餓鬼,再次一等的就是畜生。這些都說明了,這個心的作用影響很大。

  這念心的作用很重要,心之用,有染污的用、有清淨的用,要悟這念心,第一個就是悟到這念心的作用,時時刻刻只起好的作用,不能有壞的作用。所謂「一念不覺生三細」,假使我們的覺性不在了,離開了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、如如不動的這念心體,就會產生很多是非煩惱;相反地,這念心時時安住心之體,清楚、明白、作主,就是佛。這些都是這念心的作用,我們都應該要了解這些道理。《大乘起信論》就是在講這念心體大、相大、用大的道理,要「上求佛道,下化眾生」就要了解這些道理,在這念心上來用功。

(九)

  《大乘起信論》的「乘」,有運載之義,看看我們坐的是什麼車乘,將來就到哪個去向,「去向」就是目的地、果報。佛經裡講得很清楚,這個「乘」,可以用五種車乘來做代表,分別是驢車、羊車、鹿車、牛車、大白牛車,分成五種去向,看看我們選擇哪一部車,就會運載我們到不同的地方,去成就好的、或壞的果報。

(一)驢車:

  如果我們乘坐的是驢車,就是用驢子拉的車,比喻眾生若迷此心,起見思惑,造善惡業,則運載眾生入六道輪迴,這是最壞、最下等的車。眾生乘著這部驢車,將來就到三界──欲界、色界、無色界當中流轉。這當中雖然有善道、惡道這些層次的差別,但不論到哪裡,只要是在六道輪迴,都是生死的根本,即便在天道很快樂,天福享盡了,還是要墮落;在人道,人有生老病死苦,苦樂參半也不究竟;驢子走路蹦蹦跳跳,就像個跛子一樣,我們坐到這輛車上就不得安穩,這是最不好的車,稱為「跛驢壞車」,到了地獄、餓鬼、畜生三惡道,那更是受罪,這些就是坐在跛驢壞車去的地方,這是最壞的車。

(二)羊車:

  知道在三界流轉,是生死的根本、要受苦、受罪,想要出三界、了生死、證涅槃,就要修戒、修定、修慧。戒定慧也有深淺之別,如果視三界如牢獄、生死如冤家,急著要了生死,依著四諦之理來修,希望趕快證到偏空涅槃,脫離三界,就稱之為小乘境界,這個就是羊車。這部車已經超越了驢車,但羊拉的車子,車上只能坐一個人,比喻行者只求自利,希望趕快入偏空涅槃,出三界、了生死。什麼是偏空涅槃?證到「空」也有不同層次的差別,聲聞乘用析空觀,分析地水火風四大皆空,能觀這個心和所觀之理,一念相應,契悟空性、證到五分法身,最後就入偏空涅槃。如果報身還存在,就是「有餘涅槃」;最後灰身滅智,連報身都滅了,便是「無餘涅槃」。證到小乘的有餘涅槃、無餘涅槃,這部車子就屬於羊車。

(三)鹿車:

  第三個是鹿拉的車,這個鹿車又比羊車高明了一些,若知十二因緣,緣生緣滅本無自性,因緣如幻,體自空寂,入到真空涅槃,仍屬偏空。就所悟空性之理比較起來,鹿車又比羊車心量廣大,所證的果位也更究竟。

(四)牛車:

  如果是利根的人,不但能見到當體即空的道理,更進一步還能見到不空的道理,就同權教菩薩的「但中」,悟到部分真空、部分俗諦。上求佛道、下化眾生,修六波羅蜜,經過三大阿僧祇劫,入大般涅槃,圓成佛果,這個就屬於菩薩乘,稱之為牛車。

(五)大白牛車:

  所謂大白牛車就是當下這念心,就是不可思議大乘,所以說頓悟自心,直了成佛。依據天台宗的說法,這是最究竟的境界,已經證到三德祕藏、究竟涅槃,也就是實相境界,這部車子就稱為大白牛車。我們想要契悟如來的心境、如來的境界,就是要坐這部大白牛車。《大乘起信論》就是一部大白牛車,明白這部論的道理,依據這個方法來用功,就是坐在大白牛車上,就能契悟中道實相、契悟如來的心境、契悟究竟涅槃。

  每個人都希望能證到如來的心境,這個心之體。禪宗祖師說「當下即是」、「動念乖真」,就是指我們這個心之體,所謂「千年暗室,一燈即破」,契悟了這念心,這念絕對的心現前,當下就超越了時間、空間。禪七時所開示的三個法門:數息、參話頭、中道實相觀;不論哪一個法門,最後都要歸於中道實相,中道實相就是究竟涅槃、就是如來佛的心境,就是禪宗所傳「頓悟自心,直了成佛」的道理,就是心之體,也就是《大乘起信論》所講的道理。馬鳴菩薩就是看到每個人都有這念心性,只是有的人迷失了,渾然不知;如果知道了人人都有本具的佛性、人人都能成佛,就會覺得修行很有希望。有些人認為自己的根機太差,因此只想研究《大乘起信論》的道理就好,對這念心性不敢承當;如果大家都這麼想,研究這部論就毫無意義了。

  我們明白了禪宗心法,對這念心性本來就了解,再來研究《大乘起信論》,真正是相得益彰,一定能使我們對心性之理,產生更高度的信心。所謂「如來心中心」,如來的心境,是一個什麼心境?就是「不可說、不可說」這個心境。所謂「不可說」,不是形容詞,而是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,「師父說法,諸位聽法」這念心離開言說、對待,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、如如不動,這念心就是《起信論》所講的道理,論中用種種的言說、譬喻、方法,讓大眾明白這些道理,就是要使我們契悟這個心的最高境界。

  在「釋名」當中,我們了解《大乘起信論》是以什麼因緣立名,依這個論題,「乘」就是車乘,這是一個「喻」,所謂「一乘任運,萬德莊嚴」是諸佛法界;「乘」講到最高也是一個「法」,指的是實相、不生不滅這念心,這就是法。為了要明白這個法,在這個地方就用種種譬喻,來顯出《大乘起信論》的道理。

  這部論所說的「大」有三大:體大、相大、用大,以實相為體,實相當中具足一切恆沙功德為相,能生一切染淨功德為用。明白這些道理,依此理能生起信心,就不是坐驢車,也不是坐羊車、鹿車、牛車,而是乘坐大白牛車到達實相。這個大白牛車在哪裡?還是不離我們當下這念心!

(十)

  接著講《大乘起信論》的「信」,這個「信」,是要產生什麼信心?淨土宗講信、願、行,乃至其他的宗教也講信,例如耶穌教講「信我者得救」;儒家也講「民無信不立」,就證明這個「信」非常重要。佛法講「信為道源功德母,長養一切諸善根。」信為一切的根本,沒有這個信心,修行就修不成功。

  不僅是出世法,世間法也講信,如果做人對人生失去了信心,就會心灰意冷、覺得沒有希望了,所以對學業、事業、道業都要有信心。一般人修行學佛,信因、信果,這也是信,相信現在做的事情是一個因,將來一定會產生一種果報,善因善果、惡因惡果,這就是相信因果。相信受持五戒將來可以得人身,乃至五戒持守到最高境界,就能大富大貴,這是信;相信修十善可以生到天道,這也是信;相信修四諦可以了生脫死,證偏空涅槃,這也是信;相信六波羅蜜是菩薩行,圓成六波羅蜜就能成就佛道,這也是信。以漸修來講,要斷三惑:斷見思惑就能證羅漢果,斷塵沙惑能證菩薩果,斷無明惑能證無上菩提果,這也是信。所以信因、信果、信事、信理,看看我們信的是什麼?這個很重要。

  在漸次修證上來講,就是信因果、戒定慧、六波羅蜜,乃至四諦、十二因緣,這些都是信,在因上產生了信心,便會去實踐,將來得一個果報,這些都屬於以生滅心起修。而這部論告訴我們的信,是信大乘,這個「大」,是信仰我們本具心性的體性,平等不二,人人都有,離過絕非,不屬於生滅法,而是以不生不滅心來修。如同《楞嚴經》云:「得元明覺無生滅性為因地心,然後圓成果地修證。」我們修行,以不生滅心去修,就能圓悟不生不滅的佛果,所以要信仰《大乘起信論》所講的道理,以「不生滅心」起修,相信每個人都有自性功德,體大、相大、用大,這個就是正信。

  信有正信、邪信、迷信、愚信,這當中有種種差別。相信五戒,可以得人身、脫離三塗惡道,做到了,這就是信;信十善,乃至廣修一切善法就是福德,將來的果報就是人間、天上,這就是信;信五逆十惡,將來一定會到地獄、餓鬼、畜生;明白這些道理了,絕對不會去造五逆十惡,就不會到三塗惡道,這就是信。

  優劣邪正是相對的,修十善能使我們生到天上,修五戒得人身,因此五戒和十善比優劣,五戒是劣,十善是勝;如果站在天上的角度來看,十善才是正,五戒則是邪。修十善雖然是天上的果報,天福享盡了還是會墮落,還不如四諦好,修四諦──苦諦、集諦、滅諦、道諦,將來證到偏空涅槃,可以出三界、了生死,由此來看,四諦法門就是正,十善道則是邪。如果站在菩薩乘來看,自利利他都歸於菩薩乘,而四諦、十二因緣屬於自利,缺乏大慈悲心,所以站在六波羅蜜的角度來看,六波羅蜜是正、是大;四諦、十二因緣則是邪、小。佛經上提到,如來對聲聞弟子「彈偏斥小,歎大褒圓」,呵斥小乘,讚歎大乘;褒譽圓頓法門是最高、最究竟的,所以這個地方,圓頓法門又超越了六波羅蜜,圓頓法門就是正。了解這些道理,就知道佛所說的法是因時節因緣、對象而說,應機施教而有層次的差別,不能一概而論。

  所謂正信,就是知道、相信人人都有佛性、覺性,這念心人人本具,《大乘起信論》所講的這個體大,每個人都有,沒有哪個沒有。師父說法,諸位聽法這個心是本具的,不是父母、菩薩、上帝、佛祖給我們的,也不是閻王小鬼給我們的,要有這種信心,這就是《大乘起信論》所講的正信。佛法的法門有深有淺,站在《大乘起信論》的角度來講,這個信是最高的,這個心性之體,是我們的本心本性,也就是佛經中所講的「真如」、「菩提」、「法身」、「如來藏」,要相信這念心每個人都有,不是因修而有,也不是因信才有,而是人人本具。我們自己要了解、相信這個心不是現在才有,而是從過去到現在、從現在到未來,本自具足,這就是《起信論》所講的「信」,這是正信。

  「信」,就是信仰、信心。信仰這個理是本具的,師父說法,諸位聽法這念心,不論蜎飛蠕動、蠢動含靈、男女老幼,乃至僧俗,一切統統都有,證到這念心的體性了,就是最高的境界、就是佛的境界,這當中具足三德祕藏、究竟涅槃;相信這個心性之理,就是《大乘起信論》所講的信。

  前面提到,《大乘起信論》的立題有二種解釋:一種是以「法喻立題」,一種是以「單法立題」。以單法立題來看,心就是這個理;理就是要顯出這個心,所以心和理是一個,沒有兩個,這是唯一心法,是一個絕對的法、不二之法,要能達到這個最高的如來心境、中道實相的境界,必須宣講很多的道理,所以這個地方,以唯一心法為立題。由法喻立題來看,則是引用譬喻來說理,這部論以「乘」為譬喻,用什麼車「乘」運載行人到什麼地方,乘的是大白牛車,就能達到最究竟的境界,這就是一種譬喻。

(十一)

  《大乘起信論》的「論」是通題,遍通一切論,統統都稱為「論」;「大乘起信」是別題,有別於其他的論,稱之為別。論有宗經論、釋經論。釋經論,一字、一句、次第解說某一經文的著述,就是釋經論。宗經論,是依一經或多經來論究法義,有系統地綜合、解說。《大乘起信論》就屬於宗經論,佛滅度六百年以後,馬鳴菩薩看到佛法中開始有種種錯誤知見,加上外道興起,所以菩薩以大悲心,綜合釋迦牟尼佛所說的大乘經,乃至一切祖師菩薩所說的論,將這些道理綜合起來,以這個論題為根本綱要,來發揮這部論的精神,使凡夫、二乘破執生信,共同趣入實相。

  佛說法有三種情形:第一種是「佛自說」:佛自己所說的經典。第二種是「加他說」:不是佛所講的,是菩薩、祖師所說,乃至於是仙人或佛弟子所說,經過佛的印證,就等於佛所說的一樣,為佛所允許、印可,就是加他說。像《維摩詰經》就是加他說,也算是佛經。

  第三種是「懸許說」,不是佛自說,而是經過釋迦牟尼佛懸記,「懸記」是指在事情還沒有發生之前就先預說,某某人將來在某個時間要說法。譬如阿育王過去生曾在孩童時以沙供養佛,佛就懸記說:「這個供佛的小孩,在我滅度百年之後,會成為印度的皇帝,來護持正法。」同樣的《摩訶摩耶經》云:「佛涅槃後……六百歲已……有一比丘名曰馬鳴,善說法要,降伏一切諸外道輩。」也就是在佛住世時,佛就為馬鳴菩薩懸記,說六百年以後有個馬鳴菩薩出世,善說法要,普度眾生,所以這部論也是「懸許說」,也就是在馬鳴菩薩還沒出世以前,佛就說了懸記,在六百年後有位馬鳴菩薩出世弘法,證明這部論是佛所印可,這是很有意義的。

  五重玄義第一是「釋名」,現在繼續講第二「辨體」。既然已經知道這個題名了,就要由這個題名來顯體,由「大乘起信」這個名,來顯出這部論的內容、內涵、主體。

  佛法的道理是標月之指,目的是在月;然而離開了指頭,也很難找到這個月。佛說八萬四千法門,所說的一切言教、文字都是方便;方便不是不重要,而是要跟著這個方便去找到源頭,去找到究竟、找到這念心性。如果只知道論題的名,卻不知道這部論的內涵,就只是執著文字的假相,如同是執指為月,執著這個指頭是月亮,不知道這個指頭是標月之指,這就是法執。《金剛經》云:「如筏喻者,法尚應捨,何況非法?」所謂過河不需船,要過河一定需要船,可是已經過了河還把這個船帶著走,就成了一個大累贅。

  所以釋名之後接著要辨體,顯出《大乘起信論》所講的內容,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。凡是大乘經典都是以實相為依歸,這部論就是以實相、諸法實相為體。

  佛法不離因果、事理。五戒、十善都屬於事,因上做到了,將來便感得人天果報,這就是因果法門,這些都屬於事。出世法也是如此,聲聞、緣覺、菩薩、佛屬於四聖位,這四聖位也是有因、有果,四諦、十二因緣、六波羅蜜,都屬於事,事上做到了,最後顯現出世的果報,屬於出世間的因果。因是因、果是果,因在前果在後,先種因後得果,這不是實相,而是生滅法。以最究竟的心境來看,這些都還是出世法的生滅因果,這些因果之理,都不是這部論所講的「體」。

  《起信論》就是講我們當下這念心性,這個就是體。這部論所顯的「體」,是「不生不滅的因果」,也就是《華嚴經》所說的「一真法界」、「不思議解脫境界」,《法華經》所講的「實相」、《涅槃經》所講的「佛性」、《楞嚴經》所講的「如來藏」,禪宗所說的「本來面目」、「不可說、不可說」……明白這些道理,就了解法法都是相通的。明白心性之理,依心起修,依性起修,修德有功,性德方顯,最後達到性修不二、體用一如;「因賅果海,果徹因源」,果即因,因即果,因和果本來就是一個,所以最後是因果一如。實相就是真如,也就是當下這念心性,以不生不滅心起修,修成就了也不離這念心,沒有得也沒有失,無得無失這個就是真如,《大乘起信論》所說的「體」,這個體性就是真如、就是實相,這是最真實的道理。

(十二)

  《起信論》所講的這念心之體,也就是真如、就是實相。什麼是真如?不虛妄、離開兩邊就是「真」。這個世界不論明、暗;動、靜;內、外……都是相對的境界,一切法都是在相對的兩邊,都是相對的假相、假名、假有,虛妄不實,如夢如幻、如泡如影,這些都屬於生滅法、因緣法。例如我們現在在講堂,以這裡為中心,講堂當中就稱為室內,外面的庭園就是外;如果我們站在庭園當中來觀察內外,庭園又變成內,外面的西安路又變成外;如果站在西安路來觀察內外,西安路又變成內,埔里鎮又變成外;如果站在埔里鎮來觀察,埔里鎮又變成內,日月潭一帶又變成外了。這是以我們的主觀意識,觀察外面的環境,因此形成了內、外,這個內外始終在變化,有內有外就是相對的境界。依此類推就可以明白,世界上任何一切法,不論善、惡;男、女;大、小;高、低;明、暗……只要是對待就屬於生滅,屬於因緣法,這種相對的境界,就是假名、假相、假有,如夢如幻、如泡如影,都是虛妄不實的,既然是相對就不是絕對,是虛妄就不是真實。真如是絕對的境界,沒有內外、中間、大小、明暗、方圓、動靜……離開對待,因此這些都不是真如實相。

  諸法有生有滅,而真如是指不生不滅這念心,大眾聽法這個心,當下這念心不起心、不動念,就是不生;既然不生,這個心就絕對不會滅,這就是「真如」。《起信論》就是以一心真如為體。

  真如就是無念、無想、無為這個心,觀無念者為實相因,因即是果,果不離因,因果一如,這是最上乘的佛法,最究竟的境界,究竟覺者為實相果。

  有些人不了解這些道理,會覺得很奇怪,佛法講世間一切都是有因有果,善有善報、惡有惡報,這個地方卻講因果是一個,難道沒有因果了嗎?這就是不了解,佛法的最高層次是「頓悟自心,直了成佛」,因中就包含果,果不離這念因心。

  譬如我們從台北走到埔里的中台山,從台北開始起心動念「我現在要回中台」這念心,到現在回到中台山這念心,是一個?是兩個?當然是一個,走了那麼多里路,還是這一念心,「萬里途程,不離初步」,已經走了一萬里,初初開步那一念心還是存在;從因至果,不管經歷千千萬萬的路程,所有一切統統包括在這念心當中。所謂「一念萬年,萬年一念」,一念全體,全體也不離這一念心,這一念包括三大阿僧祇劫,三大阿僧祇劫也不離這一念,這一念是什麼?這一念就是無念,無念就是實相、就是真如,要從這裡去體認,通達這念不生不滅心,舉一反三,一通百通。佛經中所有的大乘經論,都是在講這個道理。

  佛說三乘法門──聲聞乘、緣覺乘、菩薩乘,都是權巧方便的說法;小乘所講的道理,也是從實相所開展出的世間、出世間因果,這是佛的慈悲,隨著不同根機,下根、中根、上根,乃至於上上根、頓根,安設種種法門,應機施教。釋迦牟尼佛開權顯實,就是顯出我們今天所說的實相,只有一乘法、只有中道實相,才是究竟真實。

  馬鳴菩薩造《大乘起信論》,就是看到當時的佛教產生了危機,修行人迷失了這念心性,捨本逐末,產生種種的執著,此一法門、彼一法門,執著法門為實有,在那裡明爭暗鬥、各立門戶,一直到現在還是有這種現象、還是有少數人如此,不知道當下這念心即是,在外面東求西求。例如有些人認為顯教是在講教理,密教才是實行,所以學了顯教、後來又去學密,東求西找,不知道密也是一種教法,歸根究柢,一樣要歸還自心,歸還真如、實相,任何大乘經論都是講這個道理。

  小乘人天所講的因果,是現在種因,果在未來;大乘不是把果放在未來,而是「因即是果」。什麼是「因即是果」?佛就是無念,眾生就是有念,在無念上站得住、站得長就是佛。師父說法,諸位聽法這念心,這個就是因,在這念心上時時返照,保持無念、無住、無為,站得住、站得長;真正達到站得住、站得長了,這就是果,這就是因即是果。《大乘起信論》講無念、無住、無為,也就是禪宗祖師所說「當體即是」、「動念乖真」。六祖大師云:「無念念即正,有念念成邪」,不管起任何心、動任何念都屬於生滅,無念這念心才屬於正覺、屬於無上正等正覺;但恐怕又有修行人因此執著一個無念,執著無念,又變成法執、又成了有念,所以六祖大師又講:「有無俱不計,長御白牛車」,不但不可以執有,連無念這個心也不可以執著,因為無念是本具的,一起執著,就有能、有所,就成了生滅。

  古人說:「莫謂無心即是道,無心猶隔一重關」,這念心只要保持無念、無想,當下即是;不要再另外起心動念去想「我現在已經證到無念了」、「我現在已經……」,只要還有一個「我」存在,就是有能、有所,就是生滅,所以要連無念這個心,也要放下、不起執著。「有無俱不計」,不要執有,也不要執無,如如不動了了常知,當下就是實相。這些大家都要去了解、去融會貫通。《大乘起信論》所講的道理,不是一個畫餅,不是一個形而上的東西,也不是離開當下這念心,去另外找一個真如、實相、不生不滅的心。不生不滅這念心人人都有,沒有哪一個沒有;只要我們不打妄想,念頭不生,不生的當下就是不滅。

(十三)

  《大乘起信論》所說若能觀察、知心無念,即得隨順入真如門的道理,就如同天台宗「六即佛」的道理。我們從凡夫一直到最後成佛,有六個位次──理即佛、名字即佛、觀行即佛、相似即佛、分證即佛、究竟即佛,這六個層次都是佛。眾生心當中雖有無明、煩惱,但人人都有本具的覺性、天然的性德,這就是「理即佛」。過去懵懂不知,現在知道了、從名字中通達解了,就是「始覺」,就是「六即佛」當中的「名字即佛」。知道了覺性,還要在這念心上用功,這就是「觀行即佛」。契悟了中觀,還要繼續保養,六根清淨,才能與無上正等正覺有一點點相似,就是「相似即佛」。惺惺寂寂、寂寂惺惺、念念分明、站得住、站得長,分斷無明與中道相應,是「分證即佛」。達到最高的境界,破除無始無明,復歸真如心源,是「究竟即佛」。依據天台宗所講的六即佛,在這個地方套用,真如實相也可以分成六個層次來證悟,這樣來了解、觀察無念直至成佛,就很清楚《起信論》所云:「若有眾生能觀無念者,則為向佛智故。」

  「佛」就是指當下不生不滅這念覺性,人人本具。現在有些修行人,不論在家眾、出家眾都有,看到大乘經說人人都有佛性,這個真如佛性、真如法性周遍一切處,不生不滅、是本具的,就眉毛鬍子一把抓,迷迷糊糊地什麼都不修了,甚至還邪說八道,這個就是在理上起了執著。這樣不但無法成道,還會遭罪過。

  所以我們要先明白真如的道理,真如是本具的,每一個人都有,沒有哪一個沒有;如果講真如、講法性、講佛性,還不容易聽得懂,換一個說法來講,就是「無念」。大家不要把無念想得太遙遠,認為無念究竟是什麼?是一個什麼樣的境界?始終在那裡想來想去,愈想愈糊塗。所謂無念就是佛的心,只要當下這個心不想過去、不想現在、不想未來,不起心、不動念,這就是無念,就是這麼回事,這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;雖然簡單,如果不知道要修,始終也達不到。有人會認為,如果只是不起心、不動念,那人不就像個木頭、石頭?像個植物人了嗎?所以無念當中還要有一個「知」存在,知就是靈知靈覺、就是覺性。眾生的心就是有念,所謂「一念不覺生三細」,能知能覺這念心起了分別,當下這念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的覺性就不存在了,有能見、所見,第一念、第二念、第三念,就生出三個微細的煩惱出來,這就屬於眾生境界了。

  例如看到前面這個茶杯,保持知道茶杯這個心就好了,只保持這個知、只有這個知;不僅是茶杯,我們看到外面任何境界,就是保持這個知、這個絕對的知,能夠悟到這個道理,就是《楞嚴經》所講的「知見無見」,這個就是無念。真如就是無念,無雜念、無妄念,但是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這個覺性還是要存在,修成功了,證到菩提涅槃,這當中就產生「常、樂、我、淨」四種功德。這裡的「我」,也就是釋迦牟尼佛所說「天上天下,唯我獨尊」的「我」,這個「我」就是不生不滅的這念心,不生不滅的這個「真我」最尊、最貴,假使這念心不存在,那是誰在成道?誰在證涅槃?誰在入涅槃?所以是唯「我」獨尊,要悟到這念心,才能真正明白這些道理,這是一個很實際的修證、體認。

(十四)

(一)理即無念:

  《起信論》就告訴我們每個人都有無念這個心、這個覺性,這個就是真如、就是實相,修行就是要了解這些道理。

  所謂「一心開二門」,「一心」是指我們當下這個心,「開二門」一個是心生滅門、一個是心真如門。迷失了這念心,真如起妄,背覺合塵,真如就變成生滅心了;相反地,這念心背塵合覺,就歸於不生不滅心。一個是染,一個是淨,都是這念心迷悟的差別,正如佛經云:「迷即眾生,覺即菩提。」眾生的心迷失了,就屬於生滅;覺悟這個心,就是不生不滅。這念心在迷就是眾生,覺悟了就是菩提。不論生滅與不生不滅,同樣都是真如所顯之理,歸納其中的差異,就是覺與不覺。

  佛法經常講真如體性「隨緣不變,不變隨緣」,真如有兩種作用,一種是「隨緣不變」,隨著十法界,不管是佛、菩薩、緣覺、聲聞、人、天、地獄、畜生、餓鬼、修羅,都在真如當中。真如是本具的,只是隨著外面種種因緣不同,顯種種假名、假相、假有,而真如自性始終存在,所以是隨緣不變。「不變隨緣」,就是指真如隨著外面種種因緣,而有種種作用,一種是染,一種是淨。所以一心開二門,一個是心真如門,真如就是不生不滅,另一個是心生滅門,生滅與不生不滅同樣都是這念心性。明白這個道理,就知道這個覺性,不論如來佛、菩薩、聲聞、眾生,乃至蜎飛蠕動、地獄、畜生、餓鬼統統都有。

  《起信論》所講的道理,就是要顯出真如之體,使我們明白人人都有佛性,都有真如,都有無念、無住、無為這念心,沒有哪個沒有,這就是理。理上來講,如同天台宗所講的「理即佛」,在理上每個人都具足佛性,都具足無念真心,沒有哪一個沒有,無念就是佛,在《起信論》這個地方就稱為「理即無念」。

(二)名字無念:

  理上雖然人人都有佛性,但要有因緣聽聞到佛法才能知道,如果沒有因緣,連名字都不知道。就名字、名稱上而言,知妄念本空、體即真如,每個人都能做到無念,自己要有這個信心,相信我們每個人都確確實實有無念這個心、有這個佛性存在,就稱為「名字即佛」、「名字無念」。我們現在正是具足善因、善緣、出世緣,能聽經聞法、能結夏,現在又講《起信論》,知道這些道理,就是「名字無念」,這是很大的福報。

(三)觀行無念:

  相信人人都有佛性存在,只是一個信,有了信心之後馬上要起觀行,知道這條路,就不會再到外面東找西找,就要開始用功了,行住坐臥、動靜閒忙,時時刻刻覺察、覺照,當下這念心是善念、惡念,還是妄念?是惡念就把它照住、斷除,是善念就安住善念、安住不動的這念心,經常這樣用功,外面的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,這些塵勞境界、虛妄不實的境界,就慢慢遠離了。這樣用功、起觀行,修行這條心路就找到了,找到這條路,就找到一個入處,就可以入門了。

  從經論上來講,找到入處就是「觀行即佛」,又稱為「觀行無念」,用觀行的方法,覺察、覺照這念心。「察」,覺察妄念;「照」,把妄想照破。用這個工夫,達到無念的境界,這就是「觀行無念」。修行,對於自己是在什麼境界,應該要知道,了解《大乘起信論》的道理,修行就能找到路頭、入處,由此就能趣向實相的境界。

(十五)

(四)相似無念:

  由於不斷起觀行用功,漸漸地觀行得力、工夫上路,粗的妄想減少了,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慢慢地清淨,這時候便有身心清涼的感覺,一坐下來可能就有一支好香了。這個好香只是給我們一個甜頭,還不是真正的好香,這個就稱為相似境界。什麼是相似?就是與佛的心境、無念的境界相似,但還沒有到達真正的無念。

  透過「六即佛」的解釋就能了解,想要成道、證到如來佛的境界,達到《起信論》所講的實相、真如、無念,就要先相信這個理。理相信了,就要以名字為宗,認識了名字,用功起觀行,觀行有了工夫了,就會感覺身心輕安、平靜;這樣還沒有到家,還差很遠,但已經在這條路上了。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清淨了,粗念脫落,就好像一朵白蓮花,六根、六塵感覺到很清淨,我們的身心感覺很舒適,這就是佛法裡所講的輕安境界,就如同坐在蓮花台上的人,這個相似境界,稱為「相似無念」,在六即佛中稱之為「相似即佛」;佛就是覺悟的意思,所以也可稱為「相似覺」。

  這時雖然進入相似的境界,但還不是真正成道、證果;有些修行人到了這個境界,就有一些感應、感受,知道一些吉凶禍福的事情。沒有研究經教的人,在這個境界上,可能就會得少為足,認為已經到家了,以為我現在看到什麼、我現在得到什麼,或者我已經成道、證果了……有了這些現象,就容易產生邪見。明明是在凡夫位,卻說自己已經成無上道,所謂「未得謂得,未證言證」,沒有得道,說已經得道;還沒有證到這個境界,說已經證到這個境界了,就佛法而言就是犯大妄語,這樣就招過失了。了解這些道理就知道,必須聽經聞法、研究經教,才能明白自己現在到哪一個境界、哪一個證位,才不會以凡濫聖。要遵循佛法的軌則來修道,返照自心,漏盡煩惱,保持覺性,就能百尺竿頭再進步,這才是正道。

(五)分證無念:

  到達相似境界以後,還是用一樣的方法,沒有別的方法,繼續再用功、再修行,慢慢地豁破無明細念。無明有枝末無明、根本無明。因根本無明而起的三細六麤煩惱,就稱為枝末無明;根本無明又稱為無始無明,是比較微細的煩惱,由無始之際,一念不覺,而生一切諸惑煩惱,障蔽中道實相之理,斷盡即成佛。修行先破枝末無明,枝末無明破了以後,再破根本無明。我們的觀行得力,妄想自然慢慢減少,到這個程度,把細微的無明煩惱破除,就能與真如法身相應,是名「分證無念」,亦名「隨分覺」。隨順著這個覺性,來分證佛性,所謂「煩惱分分斷,真如分分現」,要發長遠心,急也急不得,但只要繼續用功,一定是成道有分,這樣來用功豁破無明,破除微細的煩惱,就能與真如法身相應。真如就是真實不虛的這念心、如如不動的這念心,竟像一面鏡子,沒有塵垢;竟像一潭止水,沒有波浪。到這個程度,並不是真正沒有一點波浪、沒有一點塵垢了,古人所謂:「風停波尚湧,理現念猶侵」,外面的境界風息滅掉了,我們心當中還是有細微的念頭,細微的波浪、塵垢;「理現」,這個真如法身之理,清淨之理、不動之理,慢慢地現前了,此時已經與真如法身相應了,可是還有細微的念頭在這個地方生滅。相應就是相感應,等於念佛「一念相應一念佛,念念相應念念佛」,跟真如法身相應,就是跟阿彌陀佛的法身、如來的法身、真如法身相應。

  實相就是法身,不要一提到法身,又想成另外有一個法身去了;除了這念心,沒有另外一個法身存在。這念菩提心、覺悟心、真空心、不動心是本具的,解了這些名相,依這些名相來返照、修行,就稱為觀行,觀行得力了,六根清淨,相似境界現前了,這時還要繼續再用功。一分一分來覺悟,煩惱分分斷,真如本性分分現、分分證,稱之為「分證無念」,也可稱為「隨分覺」,又稱為「分證覺」。

(六)究竟無念:

  繼續用功,還是用這個觀行,沒有別的,就是一念到底,念念分明,也就是禪宗祖師所說:「站得住,站得長」。「站得住」,就是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了,有一個空間可以站得住了。眾生還沒有明白這念心,不知道這個道理,連方向都摸不清楚,哪裡還能站得住?初初開始只能用方便法門,透過念佛、誦經……把心靠在法上面,運用這些方便站得住;一旦沒有法的依靠,不念佛、不誦經、不靠在法上了,這個心就茫茫然,無所歸從,心當中空空洞洞的,不知道東西南北,不知道該怎麼修了。如果悟到這個心,我們一定知道怎麼用功,從開始一直到分證,這個心始終都存在;從開始到最後,還是這個心,沒有兩個,這個就是站得住。

  「站得長」,就是時間上的問題了,繼續不斷地用功,「若觀至無明細念淨盡,始本不二,復歸真如心源,便是究竟無念,亦名圓滿覺」,到最後就連無始無明,也就是最初起無明的那念心,都清淨了,就是「始本不二」。「始」就是始覺,「本」就是本覺。我們能觀這個心,能覺察、覺照這個心,就是「始」。慢慢地把煩惱漏盡,真正的本心本性現前,完全像一面鏡子、一潭止水,這個時候才知道,能觀這個心和所觀這個理,統統是一個,這個時候也沒有證,也沒有得,因為一切都是本具的。

  修行在沒有到家之前,說有能證、所證,都還是有所得,這些都是方便,因應方便而講初果、二果、三果、四果、初地、二地、三地、四地、三賢十地……這些都是修道還在半路上所說的話。如同過去有學人問馬祖道一禪師:「和尚為什麼說即心即佛?」馬祖大師說:「為止小兒啼」。為了接引大眾,施設種種方便,大眾證到初果、二果……證到初地菩薩、二地菩薩了,感覺很歡喜、很安定,這些都是在如來心路上所設的化城,讓行者休息休息、方便方便。因為修道這條路很長遠,如果不開這些方便,可能會覺得聖道日遙,便容易退失菩提心、退失道心;有這些方便,覺得有所得,就能信心十足,休息休息繼續再用功,這樣始終步步都是光明。如果從究竟來講就是無得無失,因果一如、體用一如、內外一如,這些都是講「始本一如」的道理,始覺和本覺不二,本來就是一個,復歸真如心源,便是「究竟無念」,亦名「圓滿覺」。

(十六)

  《大乘起信論》所講的無念和六即佛,是一樣的道理。理即無念、名字無念、觀行無念、相似無念、分證無念、究竟無念,這些層次我們應該都要了解。從理即無念來看,一切眾生都有這念佛性,沒有哪個沒有;既然一切眾生都有佛性,就應該知道一切眾生都能達到無念的境界,那就不能藐視、輕視大眾,乃至畜生、蟲子,我們都不要隨便輕視。每個人都有無念這個心、都有佛性,過去的佛菩薩已經成道、圓滿菩提,達到究竟無念了,我們要尊重;眾生雖然不知道修行,但佛性本具,我們也一樣要尊重,尊重大眾、同時也要尊重自己、肯定自己,現在雖然還沒有達到分證即佛,但只要能夠起觀行,最低限度可以達到觀行無念的境界,有了觀行無念,繼續用功,就一定會有相似的境界。我們打坐的時候,坐到一支好香,就有了希望,就有了信心,證明自己所用的工夫、方向沒有走錯,已經找到這條路了;找到這條路,還要繼續走,步步為營,就是步步光明。由觀行到相似,由相似無念達到分證無念,就入菩薩位了,由祖師位入菩薩位,只是時間上的問題,到最後一定可以到達究竟覺。

  這念佛性「在聖不增,在凡不減」,已經成佛了,佛的這念心和大眾聽法這念心相比,並沒有增加一絲一毫;雖然現在還在觀行無念,可是這個佛性,和十方諸佛比起來,並沒有減少一絲一毫。明白這些道理了,就不會自卑,因為每個人都有佛性,我也有、你也有、大家都有,還自卑什麼?便會信心十足,絕對不會垂頭喪氣、不會起煩惱、也不會去心外求法,心自然而然就定下來了。

  我們知道了本具佛性、本具無念,了解悟有這六個層次,就不會以凡濫聖,產生邪見、我慢;另一方面,知道了人人都有佛性,一切都是現成的,也不會望洋興嘆,在修行這條道路上,絕對不會自卑,不會退失菩提心。每個人都有一座寶山,自己就坐在寶山當中,還在哭窮做什麼?應該要趕快去取寶,這樣就絕對不會成為一個窮小子。也不會以凡濫聖而生過失,明明還在觀行無念,卻說自己是在相似無念;自己在相似無念中,卻說已經證道了;或是只證到一點點,卻說自己已經證到究竟了。

  前面講釋名,就是解釋《大乘起信論》這個論題名稱,論題這個「大」是指法體。所謂辨體,就是要顯出這念心的體性,明白人人都有這個心之體,沒有哪個沒有。明宗,體當中有宗,「宗」就是宗趣,我們有宗旨、宗趣,就有了目標;了解一切眾生都有佛性,就要「上求佛道,下化眾生」,有了這個宗趣,就明白要達到究竟的目標,這當中有哪些過程,我們依據這些過程、道理來用功修行,自然而然就會到家。知道了這部論的宗趣,第四個就要講「論用」。

(十七)

  宗和用是連帶的,用就是它的力用、作用。每一件事情都有它的力用,每一個法都有它的功用,我們也要知道這部論、這個法的作用是在哪裡。《大乘起信論》中提到:「為欲令眾生,除疑捨邪執,起大乘正信,佛種不斷故」,為了讓所有眾生,破除疑惑、破除邪知邪見、捨去執著,就是這部論的作用。

  既然眾生都有佛性、都有真如、都具足實相,都有能證到真如法性的這念心。我們進一步要知道該如何證得?如同之前講的,一方面是起觀行,覺察、覺照這念心;另一方面是要破執著。執著分為我執、法執兩個方面,一切執著,都是由於知見上的執著所產生,凡夫有凡夫的知見,聖者有聖者的知見,凡夫有我執,二乘有法執,所以佛經裡面講,要轉凡成聖就要破執。這部論的功用,就是用來破除我執和法執。

  所謂除疑,一個是除去眾生的疑,一個是除去二乘的疑。除去貪瞋癡慢疑邪見,這是除去眾生的疑。凡夫始終在疑當中,疑什麼?譬如我們現在講佛法僧三寶,便疑惑是不是真有佛存在?真有六道輪迴?真有天上?對於佛法所講初果、二果、三果、四果,懷疑是不是真的?這就是疑。在佛住世的時候,眾生就沒有這種疑,因為真正看到佛、看到聖者、看到菩薩,自然就不會疑了。乃至於在佛住世的時候,仗著佛的威德,人道眾生也可以到天上去、到地獄去。現在佛不住世了,這些境界、這些因緣都沒有了,因此就產生疑,對於佛的感應、神通都有疑問,懷疑這些境界到底是不是真的。乃至於聽到人人都能成道、都能成佛,自己還不相信自己,認為我是一個薄地凡夫,怎麼可以成聖?成賢?對自己一點點信心都沒有,這就是疑,疑心生暗鬼。

  二乘疑什麼呢?疑佛的境界,這個不可說、不可說、不思議境界。例如在《法華經》中,有部分小乘修行者得少為足,聽到佛講「一佛乘」的道理,因罪根深重及增上慢,便起疑,於是就離席了。

  我們聽聞《大乘起信論》這個法門,對於人人都有佛性、都有無念這個心、都具足真如,對這些道理都明白了,自然就沒有疑惑了。所以《大乘起信論》的力用、作用,一方面是度凡夫,一方面是度二乘。使凡夫眾生沒有生起信心的,聽到這個道理,能夠對於大乘產生信心,由凡入聖;小乘行者,對大乘、頓教法門沒有生起信心的,聽到這個道理,能回小向大。這就是《大乘起信論》的殊勝力用。

  每一部經都有它的力用,這部論的作用是除去疑惑、破除執著。因為眾生有我執;二乘聖者至賢位菩薩有法執,破除這兩種執著,正信這個真如自性,破執顯正,就能趣入實相、趣入真如法界。

(十八)

  判教,就是分析這部經的內容,是屬於哪個時期的教法?哪一個道理?釋迦牟尼佛說法四十九年,談經三百餘會,天台宗將佛所說的教法,歸納為五個時期,華嚴時、阿含時、方等時、般若時、法華涅槃時,稱之為五時說教,這五時說教,依方法、依教法,又可分為:頓、漸、秘密、不定——「化儀四教」,藏、通、別、圓——「化法四教」,加起來共有八種,稱之為五時八教。

  《大乘起信論》是釋迦牟尼佛滅後六百年,馬鳴菩薩所造的論,雖然這五個時期都說不上,但這部論是如來懸記而作,在《摩訶摩耶經》中就提到佛說「馬鳴善說法要」,所以我們也可以根據這部論的思想,用天台判教來判析。依據天台判教,凡是大乘經論,不屬於華嚴時、阿含時、般若時、法華涅槃時者,就統統判為「方等」,所以這部論就以「大乘方等」為教相。

  依天台宗對教法的判析,有「藏、通、別、圓」化法四教;據華嚴判教就是「小、始、終、頓、圓」五教。《大乘起信論》所講的道理就屬於圓頓之教,所以依天台判教就歸納到「圓教」。為什麼是圓教?因為《大乘起信論》裡面所說的道理,最重要的就是「一心開二門」;由當下這念不生不滅心,開出二門,一是真如門,一是生滅門;不論是真如門或生滅門,都不離當下這念心。

  隨著外面的十法界,一切染淨諸法,生生滅滅,雖然表面上有生、有滅,可是始終不離當下這念心、這念不生不滅的真如門,稱之為「隨緣不變」。這念心不但隨緣不變,不變當中也可以隨緣,真如不變,在聖不增在凡不減,由此真如又可開出「生滅門」,例如落入畜生道這是一個生滅,落入餓鬼道這也是一個生滅,落入地獄道、人道、天道都屬於生滅……雖然是生滅,可是人人都有佛性,這個真如自性始終是存在;雖然始終存在,又能隨著種種因緣,顯出種種的法相,千差萬別、森羅萬象;雖然是千差萬別、森羅萬象,可是始終都還是在真如當中。

  明白這個道理,就知道這二門始終不離這念心,事即理,理即事,這一念心當中具足萬法,萬法又不離開這一念心,不雜不亂;雖然不雜不亂、分分明明,這當中又是千差萬別、森羅萬象,所以事當中有理,理當中有事,事理一如,由此來看,實在是圓融無礙,所以稱它為「圓頓法門」。

(十九)

  再進一步觀察,真如當中能顯出真諦、俗諦、中諦三種道理出來。真如門中空義,即真諦也。生滅門中覺不覺義,即俗諦也。真如門中不空義,即中諦也。

一、真諦:真如門中空義,即真諦也。

  真如就是真空,具足空性的道理。看看我們當下這念心,能聽、能說的這念心,是誰在聽法?誰在說法?能夠找得到嗎?找也找不到、也沒有一個形相,這就是空。諸法緣起,一切諸法都是因緣和合,把物質分析到最後,也是屬於空。人有精神、有物質;有心法、有色法。色法,我們的色身是地、水、火、風四大假合,四大假合就是緣起,沒有自性、了不可得,分析起來就是空。外境也是四大假合所組成,地歸地、水歸水、火歸火、風歸風,一切法統統都是假名、假相、假有,體性也是空。就心法而言,我們的心有受、想、行、識,這四個心理狀態,分析起來也是虛妄不實、也是空。

  色法、心法,都是由真如所現,色法、心法都是空,就證明真如是空義,這個空就是真諦。明白這些道理就了解,不論有情、無情,內外世界,森羅萬象都是真空。《金剛經》云:「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。」萬法雖然是虛妄,但還有一個一合相存在,一合相是無形無相的本體,就是真如,一念不生,內外一如,內外統統變成一個,統統銷歸自性,統統是實相,山河大地、日月星辰,過去、現在、未來……就是一個大總相、大總體,也就是《金剛經》所講的「一合相」。《心經》中提到「照見五蘊皆空」,這裡還有一個能照的心,這個能照的心也是真如所現,就證明所有一切法是空義,因為一切法都是真如實相所顯現,沒有真如就沒有一切萬法,這是真諦。

二、俗諦:生滅門中覺不覺義,即俗諦也。

  再進一步去觀察,雖然外境這些千差萬別的相狀,都是緣起性空,可是這一切現象還是「有」,只是這個「有」是假有。假有分成覺與不覺,如果是不覺,這些假有就是穢土,覺悟之後,這些假有就是淨土;淨土、穢土都是假相、假有,這就屬於俗諦。這些俗諦從什麼地方來?也是真如所顯現出來的,我們所見、所聞、所接觸,乃至所作所為、種種動作,這些森羅萬象,都是真如所顯現,沒有真如就沒有森羅萬象,從這個角度來看,真如就具足一切假有,這是俗諦。

  以我們在道場中來看,結夏是假有,建道場是假有,講經、聽經也是假有,如果沒有這些假有為方便,我們也沒有辦法成就真空、返本還源,歸入真如自性。所以真如當中有空義,還有俗諦假有的道理。

  真空中不妨礙假有,無論世間、出世間都不能離開俗諦。日常生活,衣食住行、行住坐臥、穿衣吃飯、待人接物、名利財色……這世界所有一切相,統統都是假有。出世法也是如此,講經說法、普度眾生、建設道場、誦經、持咒、念佛、打坐、參禪、開種種方便……這些也都屬於假有;所以要成就一切諸法,建立一切諸法,都不能離開這個假有,這個就是俗諦。我們修行就是要借假修真,《金剛經》云:「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,修一切善法,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」要成就道業,就要修一切善法、不執著一切善法;不執著不是不要俗諦,而是在俗諦中,不執著俗諦,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

三、中道第一義諦:真如門中不空義,即中諦也。

  第三個,真如當中還有中道第一義諦。為什麼有中道第一義諦?我們思惟空的道理、入到空當中是這念心;日常生活中種種運作:建道場、早晚課誦、普度眾生、開種種方便……也離不開這念心。這念心能顯出真空,又能顯出假有,這念心不落空、有兩邊,不住空,也不住假有,當下就是中道、就是實相,這就是中諦之理。要依於真如這念心,才能真正歸於實相、中道了義,才是無上菩提妙明真心,所以說真如當中又能顯出中諦之理。

  真如門、生滅門,此二門都不離這念心,所有一切現象,無論是世間法、出世間法,都不離開這念心性,不離空、假、中這三種道理。一切法都是空性、都是假有、都是中道。觀假有,一假一切假,所有十方世界都是假有;雖然是假有,這個假有也是真空當中所生,都不離我們這念心,即假、即空、即中,所以假有當中具有真空、具有實相。觀真空也是如此,真空當中能生萬法,所謂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,明白此理,空中也不離假有,所以空當中又是假有。雖然是假有、是真空,也不離我們這念心,所以一即三,三即一,最後統統歸於自性,歸於中道了義。

  從這個角度來看,一即一切,「一」就是指我們當下這念真心、真如心,過去、現在、未來,真諦、俗諦、中諦都在這一心中,一心即包含一切。天台宗講一心三觀、次第三觀,都是在講這念心。《大乘起信論》所說的「大乘」,也是講這念心。所謂「一乘任運萬德莊嚴者,諸佛之法界也」。《法華經》講三乘,最後也是歸於一乘,故經云:「唯有一乘法,無二亦無三」,沒有二乘、也沒有三乘,二乘、三乘都只是方便,一切法統統歸到當下這念心、歸於「一佛乘」,諸位聽法這念心,寂然不動、清楚明白,就是一佛乘,不管看到什麼、聽到什麼,就是不理它,一念到底,就是這一念心,站得住,站得長,這是佛法當中最高的境界,稱之為真如,也稱為中道、稱為實相。

(二十)

  我們這念心圓融無礙,具足真諦、俗諦、中諦。所以修行要明這念心;要明這念心,先要悟這念心;悟了這念心,要用功返照,才能明這念心;明了這念心,還要究竟這念心;究竟了這念心,還要運用這念心,將這念心運用到俗諦、中諦、真諦。

  「一乘任運」,「一乘」就是指我們當下這念心,大眾聽法這個心。悟了這念心還不算,還要「任」,任就是保任,任持自性、任運無礙,時時刻刻站得住、站得長;要清楚、明白、作主,不要染污,就是保任。保任了以後還要「運」,運就是運載、運用,把這念心運到假有上,穿衣吃飯、行住坐臥,乃至於講經、弘法、辦道場、度眾生……修一切善無善不修,斷一切惡無惡不斷;度一切眾生無眾生不度,這個就是運到假有了。運到假有,如果執著有能度之人、所度的眾生,以及所說的法,這還是有所執著,還是不得解脫。所以進一步要觀一切假有,如夢如幻、如泡如影,當體即空。諸法的體性就是空,不是等到滅了、等到分析了以後才知道空,也不是另外再去找一個空,而是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,色空不二,悟到這個道理了,當下就是空,要有這種智慧。

  《起信論》所講就是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,色空不二,當體即空的道理。什麼叫當體?譬如我們這個身體是四大所成,當體地水火風就是空,不要等到地水火風壞掉了,才知道空;我們的心有受想行識四種心理狀態,當體受想行識就是空,不要等到念頭生滅了才知道是空。

  《起信論》所講的道理很圓融,這念心隨緣不變,不變隨緣,一心具足一切法,真空、假有、中道,都不離這念心,這是用「次第三觀」的方式來說明。如果用「一心三觀」,又顯得更微妙了,當下這念心、這個真如心,具足假有、真空、中道,一中一切中,一假一切假,一法具足一切法,一切法不離一法,雖然不離一法,每一個法都不相衝突、不相妨礙,歸於這一心,這個就是微妙之教,這就是圓頓教法。了解以後,就知道《大乘起信論》的道理,是無上乘的法門、是實相的法門,對這個法門就更有信心,今生聽了這個法,都是無上的福報。

  前面我們用五重玄義來釋題,今天講到判教,就把《起信論》中的道理、內涵,做一個徹底的了解。對於《大乘起信論》,我們不但要知道它的題名的意義,還要知道這部論的體性;不但要知道體性,還要知道這部論的宗趣;不但要知道它的宗趣,還要知道它的力用;最後還要知道,這部論是屬於藏、通、別、圓哪個教?

  《大乘起信論》的「釋名」就是以「法」立名,也可以說是以「法喻」立名。「辨體」,就是以真如為體。「明宗」,就是以上成佛道,下化眾生為宗趣,以無念、真如為宗。「論用」,就是以去疑破執為用。「判教」,就是圓頓之教。這當中的細節,大眾要去詳細地複習。向下文長,復待來日!(待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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